林儀綾開工前的準備工作很多,食材供應商依慣例,天天要送現撈海鮮,進他的小廚房。

收下了2尾龍蝦,澎湖來的幾尾大明蝦,也被林儀綾從頭 打量到腳,然後又放回了保麗龍盒子裡。

鐵板燒師傅林儀綾:「因為牠的腳,這個新鮮度,已經沒有像牠的這麼好了,那像這個的話,我們為了品 質的要求,所以我們全部都要退回去,像這個2隻的大小,就明顯的差了,這樣子,那這樣的,對客人的要求,我覺得對客人也不公平,有的吃到大的,有的吃到小 的,所以我們的品質,都是要求一樣,一模一樣。」

從食材的新鮮度,到外觀、規格,林儀綾無一不挑。記者:「今天的牛肉,都全留下嗎?」鐵 板燒師傅林儀綾:「沒有,今天3條,只留了1條,另外2條不好啊,不漂亮,牛肉本身牠的血水,不能過多,過多了以後,表示牠的肉汁,以後都會流失掉了。」

繼 海鮮共應商之後,接下來換成牛肉商,也有一點不情願的被打了回票。鐵板燒師傅林儀綾:「他們有時候會說,有時候,你也稍微幫幫忙,稍微不要這麼嚴格,稍為 寬容一下,有的比較可以的,就可以了,但是我們還是保持一定要品質的要求,所以我們還是不行。」

記者:「這個都是爸爸要求的?」林儀綾: 「對對對,從以前就是,他教我的時候,驗貨就一定要,都是要這樣。」

林儀綾的父親林金生,是民國60年,日本鐵板燒來台的第一代學徒,之 後又升上主廚,開枝散葉,因為和當時的內政部長同名,而有了「林部長」的尊稱,在台灣鐵板燒界,更被奉為「鐵板教父」,直到幾年前過世,大半輩子,都給了 鐵板燒。

林儀綾從十幾歲,跟著爸爸學鐵板燒開始,就得先學,事必躬親,所以即使現在手下還有2位師傅幫忙,林儀綾挑選食材,不假手他人。

還 有鐵板燒的醬料,更是得要親手調製出來。鐵板燒師傅林儀綾:「一般其實現在外面很多人,會有類似這樣的(醬料),他們大部份都用機器,那主要一個,就是 說,打這個芥茉,一定要打到嗆味跑出來,要非常的嗆,這個要,有時候,自己打,都要流眼淚。」

從芥茉粉,開始打到濃稠,林儀綾眼眶已經紅 紅的,還要加入蜂蜜,繼續打;因為爸爸曾經告訴過他,手打的濃稠度,機器取代不了,才能夠常保芥茉嗆味,不會受到其他添加食材的味道遮掩。

鐵 板燒師傅林儀綾:「那一般大部分,我打醬料,也都是空班的時間,其他師父在休息的時候,我才做,這樣子。」記者:「還是自己打?」林儀綾:「對對對。」

記 者:「是因為覺得這個是爸爸,不傳之密的醬料嗎?」林儀綾:「可以這樣說,那還有一方面就是,這個有些東西,說實在話,是真的,比較沒有傳出去的。」

正 因為這道蜂蜜芥茉醬,是爸爸自行研發的獨門醬料,林儀綾格外珍惜,現在調醬的每一個步驟,他都深刻在心。

以前打醬時,他手邊還會放著一本 武功寶典對照,那是一本發黃又滿是油漬的筆記本,封面寫著「鐵板神功」,是林金生老師傅過世前2年,退休時,留給兒子的。

鐵板燒師傅林儀 綾:「他是寫說『儀綾我兒,我留下這個給你,希望你要努力的工作』,他並沒有算說,要像留下說要留下多少的財產,但是他覺得功夫是最重要的,他覺得,爸爸 覺得說,你在這個,人在這個社會上面,放給你的財產再多,你可能都還是會有用完的一天,但是這個工夫不一樣,這個永遠留給你,你可以永遠去創造新的東西出 來,那這個都是最基本的底,我可以從最基本的底,這些再去研發出更多東西出來。」

字跡已經快被油污褪了一大半的筆記本,都是林老師傅工作 中,記下的十幾種醬料,從配方、比例,都是他的獨門功夫。

鐵板燒師傅林儀綾:「因為他覺得,我們以廚師來講的話,最大的,做到最後面的時 候,就是要做到『醬廚』,『醬』是醬料的『醬』,因為其實你在鐵板上面的工夫,到一定的經驗的時候,其實基本上來講的話,火候只要拿捏的好的話,其實,功 夫不會真的差到哪裡去,但是醬料就不一樣了,這個醬料的部份,這個有的很多你要一直研發,新的醬料出來。」

其實,拿到這本「鐵板神功」 時,林儀綾已經跟在爸爸身邊做了十多年鐵板燒,爸爸的那些獨門秘方,也早就學會。

鐵板燒師傅林儀綾:「在我跟爸爸同一起工作的時候,畢竟 爸爸他還是把你當作是自己的小孩,永遠在旁邊,至少後面還有他當靠山,可以幫你撐得住,所以你有任何的問題,我還可以直接問爸爸,可是當爸爸退休了以後, 剩下我一個人在工作的時候,當我沒有人在後面當靠山,在背後當一個靠山的時候,我只能靠這一本啊。」

爸爸的這份用心,林儀綾也是後來才能 體會,打從跟著爸爸學鐵板燒的第一天起,父子倆就存在著一種,難解的求好情緒。

鐵板燒師傅林儀綾:「像我第一次上鐵板,做給客人的時候, 那爸爸是站在客人的後面,兩隻手插在背後,眼睛一直看我做的菜、食材,那我每做一樣菜,給客人了以後,他就會,因為爸爸就會到客人的面前,就會跟客人講說 『對不起,這個是我兒子,那他今天第一天,第一次上手,有任何不好的地方,直接跟我講,我可以他做不好的,我等下換我來做給你吃』。」

也 是從那時候起,緊張、挫折一直在藏在林儀綾心裡,就連看似簡單的鐵板蛋炒飯,都曾經讓他沒有信心。

鐵板燒師傅林儀綾:「一般外面的,大部 份比較多的做法,就是飯,剛開始放下去的時候,都會用鏟子,先去把飯壓平,然後來就是,直接用這樣子炒,這樣子炒,有一個就是米是一大片的翻過來,其實你 很多裡面的飯粒,都沒有炒到,那我們跟人家唯一不同的是,爸爸都會教我們,用這樣炒,這樣炒,每一粒米都會翻。」

炒飯時,林儀綾被爸爸要 求左右手,同時開工,但一手翻、一手推。鐵板燒師傅林儀綾:「剛開始練的時候,最常犯的一個毛病就是,左右同時,那不然就是,左手永遠跟不上右手的速 度。」,

兩種不一樣的動作,好讓飯粒平均受熱,又保留水分,等香菇、洋蔥、胡蘿蔔丁炒到已經分不出彼此的,在鐵板上,像會跳舞的小石頭, 才有焦香,鬆軟口感。

鐵板燒師傅林儀綾:「他會用當初他日本的師父,教他的那種來教我,那我常常他在我後面,我常常只要一個動作不對,他 就從我的後腦杓,稍微敲了一下,就跟你講做錯了,我覺得不悅跟不甘心,我都沒有,但是說實在話,那時候真的很想掉眼淚,因為會覺得好像永遠會跟不上爸爸的 腳步。」

就這樣,跟著爸爸的腳步,追了十幾年,或許在爸爸生前,很難被他言語讚美,是一種遺憾,不過去年林儀綾在鐵板前,意外的,也算是 得到了,遲來的肯定。

鐵板燒師傅林儀綾:「那客人就突然跟我說了一句話『師傅,你的做菜的方式,很像以前我在一個鐵板燒吃的,一個老師傅 吃的菜的味道』,跟我們所說的『手路』很像,然後她還跟我說,她當初跟她先生,在訂婚的時候,就是雙方要相親的時候,然後是有一個林部長,林師傅來幫她做 的,然後她印象非常深刻,因為也促成了她這段婚姻,然後我說,我就很訝異的說『你說的,林部長,會是林金生,林師傅嗎』?她說『對』,我說『我是他兒 子』。」

陌生客人,相隔十多年,對食物和鐵板燒師傅的美好記憶,應該可以當成得到爸爸真傳的肯定吧,林儀綾滿是欣喜和感激。

爸 爸的獨門蜂蜜芥茉醬,甜甜辣辣的衝突,佐以明蝦,正好能提出鮮味,這是保留,不能變的。

鐵板燒師傅林儀綾:「那我現在做菜的,跟爸爸有一 些不同的地方是,爸爸他們那個年代,對飲食的觀念,跟現在對飲食的觀念,完全不一樣,那個時候,幾乎都是用奶油啦、牛油啦、椰子油,那我現在完全都不用任 何的奶油。」

爸爸那個年代,用奶油爆香大蒜的手法,為了健康,林儀綾已經改為橄欖油;青菜也以隔著鐵板汆燙,取代熱炒。

為 了提高鐵板燒的價值感,林儀綾把法式料理,和懷石料理的擺盤,也融入鐵板燒,希望鐵板燒傳統與創新兼具。

從受爸爸的嚴格訓練,到接過他的 「鐵板神功」,林儀綾漸漸發覺,原來那是爸爸對鐵板燒一生投注的熱忱,和對兒子的深深期許,也將會是一輩子環繞他的熾熱父愛。    來源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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