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去有偉人事看到魚往上爬,於是想到自己應該要力爭上游,但今天故事主角反而相反,過去他從小家境不好,發憤要超越逆境,當他在養魚的時候,明明人家告訴他說,只有在山上水很清的地方,香魚才養得起來,但他認為,既然人可以從底層往上爬,那我們為什麼不能替魚製造一個在平地、水質乾淨的環境,他的奮鬥哲學,讓他創造了香魚奇蹟。
雖然天氣熱,不透氣、不透水的青蛙裝,還是黃玉明一定要的配備,他一早就要下水。香魚達人黃玉明:「好,我們過來這邊餵。」
香魚是喜歡涼爽環境的,引自雪山山脈的溪水,夠清涼,不過黃玉明還是常要觀察香魚進食狀況。黃玉明:「香魚的飼料,顆粒要求非常嚴格,多大的魚,就吃多大的顆粒,我養過的各種魚類當中,牠飼料顆粒是最小的。」
細細的飼料,有股魚鬆香味,黃玉明每天看天氣,為香魚們分配用餐時間。黃玉明:「香魚大清早餵,馬上接著餵鱘魚、觀賞魚類,再來就是清池子。」
魚池裡刮一刮,青苔真厚。黃玉明:「夏天太陽大,或是魚的密度高,它(青苔)就會比較多,每一天早上都要做,每天都要做一次。」
清過一池,一翻身去清另一池,放眼望去,多少池要清啊?黃玉明沒喊累,他是從小苦出來的,習慣了。黃玉明:「說是地瓜粥,其實裡面飯粒很少,小孩子吃地瓜吃到怕,就想去撈撈看有沒有飯粒,我哥那時已是大人,就說如果各個像我這樣,那地瓜叫誰吃,他就朝我頭敲下去。」
那是黃玉明吃不飽的童年,整村人都窮,連農地都沒有,只能去打零工,沒工可打的時候,就賭,黃玉明回憶自己5、6歲時,已經頗有功力。黃玉明:「只要給我一支剪刀,剪32個紙板,一枝紅蠟筆、一枝黑蠟筆,我就有辦法畫出天九牌,招3、4個小朋友,就能玩了。」
還好,要是真一路賭到大,也不會有眼前這片養魚場了。黃玉明:「我15、16歲時,有天跟我哥一起去割草,就想到這樣下去,我們會越來越窮,就跟我五哥說,我看我們要發誓,我們這一輩子不能再賭博。」
真的就不賭了,黃玉明說,是漸漸萌發的自尊心,讓自己知道什麼是好,什麼是壞吧,後來到台北打拚,寄居親戚家,一場病,更決定了他的人生道路。
黃玉明:「半夜11點多開始吐,我堂姐夫坐門口罵我說,小孩吃東西沒分寸吧,吃到不消化了,連問我要不要看醫生、吃藥,問都不問,我還自己去找火爐、拿煤灰,把吐的東西清理好才去睡,還是一樣畏寒發抖,棉被蓋很多條都不暖,睡不著,我記得那時一直流眼淚,一直哭,很明白告訴自己,我一定要成功,以後我子女絕不寄人籬下。」
可是,沒資本、沒人脈、沒學歷,當年的黃玉明最會的,是吃苦。黃玉明:「只要跟人一起做工作,最辛苦的那份工作,一定我來做,因為我告訴自己,別人沒辦法吃的苦,你一定要吃得下去,才會成功。」
黃玉明開始嘗試養魚時,就曾發生這樣的事。黃玉明:「(魚池)就全面消毒,結果晚上7點多,發現魚全浮起來,好在那時魚池沒全滿,還有空的可以搬,但是這麼多魚,要時間,趕緊打電話跟我哥說,快來搬魚,從7點半開始,2人一直搬到天快亮,凌晨4點半,才搬好,大家都累壞了,我跟我哥坐魚池邊,我哥說,我看魚還沒死,我們2個先死,現在聽起來真的感覺到好心酸。」
可是當時就只有奮不顧身的努力,因為曾發過誓,一定要成功啊,當時黃玉明養的是觀賞魚,現在場裡還有一些,我們看來是色彩斑爛,黃玉明則說,歹勢啦,這些魚的體型、顏色、品種,跟當年不能比了,現在只是養著玩。
黃玉明:「我做自己認為最好的時候,銷全世界20多個國家,最遠到南非、荷蘭、比利時,銷到很遠的地方,那段時間也去做評審,去印尼、新加坡做評審,馬來西亞也請我做評審。」
當年的金魚王、錦鯉王,可是人人稱羨,不過黃玉明一感覺到大陸、東南亞,競爭來勢洶洶,立刻把觸角延伸到高經濟價值的食用魚,只是嬌貴的香魚,在台灣平地不好養。
黃玉明:「有在養香魚的人,發出警告說,如果香魚在八甲養得起來,將來香魚也可以在垃圾桶養,說我這裡環境不比垃圾場好。」記者:「怎麼會這麼說呢?」黃玉明:「因為香魚要大水量,要山上冷的地方,溪水要很清才有辦法。」
可是人可以從底層往上爬,誰說環境不能變好、變乾淨。黃玉明:「我勇敢把它克服了,不但克服,而且創造出很多養香魚的奇蹟,創造平地養香魚的成功,創造平地養香魚用水量最少的,創造在平地,以前宜蘭只有一季香魚,大家都只養一季,我創造第一梯次、第二梯次。」
現在學術機構要研究香魚,也直接找黃玉明買。黃玉明:「抓緊,拉起來就有了。」
挑挑揀揀,這天水試所人員只要公香魚。黃玉明:「尾鰭如果凹下去,凹下去這就母的,如果平的、沒凹的,就公的。」
有這樣一眼就分辨公母的眼力,幾個星期後,就可以讓母魚分批抱卵,讓公魚分批長肉,一連串專業術語,從黃玉明口中吐出,對自己前後30年養魚專業,他高度自信。黃玉明:「我這魚場最大,現在在台灣,我敢很大膽說,排到第一了。」
只是這時候的黃玉明,又開始拓展新領域,不是不甘寂寞。黃玉明:「我就有一種認知說,農業到最終,應該要發展到,服務業是最終目標,也是最有經濟價值的。」
就在民國90年初,一鄉一休閒的口號中,黃玉明以一棟當時台灣少有的玻璃屋,開起了餐廳,不怕自己用血汗賺的錢,也像玻璃一樣容易碎嗎?黃玉明:「我從小被颱風嚇到,我知道6mm玻璃撐不住,就叫監工,玻璃都用8mm,大片的還要用10mm,多出多少錢,我再另外付。」
就因為賺錢不容易,黃玉明極力讓自己花錢換來的,能持久有價值,當時他是賣一批魚,賺一些錢,然後一步一步、紮紮實實蓋出強化的玻璃屋。
黃玉明:「2個非常好笑的事情,一個是颱風來,一過就有人跑來看,我這屋子有沒有被颱風吹走,玻璃屋嘛,看起來怎麼撐得住,結果相安無事,這第一點,第二是之後很多要建玻璃屋的,都來我這裡看過再回去蓋。」
又成先驅者了,黃玉明則慶幸自己,當初聽對了建議。黃玉明:「我當初如果為省錢,說蓋小一點,撐一下就好,鋼筋也用小條,就沒這麼好看了,這個過程中,有時也是一種機會、一種運氣。」
當然,還靠努力,不取巧,黃玉明有多勤勞,也反映在子女的工作態度上。魚場第二代黃螢曦:「爸爸他從小教育我們的時候,就給我們一個觀念是,工作跟生活,本身就是結合在一起的。」
現在餐廳由女兒負責管理,香魚餐,是當然的招牌。黃螢曦:「香魚身上會有一個黏滑黏液,這是牠新鮮度的證明,有的香魚,如果你摸牠的時候,牠身上不會滑滑,而是有些澀澀,那可能就脫離保鮮期一段時間,再來你可以聞聞看,牠身上會有小玉西瓜的香味。」
這樣的香魚,可千萬別刮鱗去鰓,整尾直接上架烤,讓人忍不住口水跟著肥美油脂一起往下滴,怕魚刺嗎?有個撇步掌握了,就可以整尾魚大口品嘗。黃螢曦:「你要先把香魚翻正面,然後要幫牠按摩,按摩的時候力道要夠,不然沒辦法讓魚肉跟魚骨頭分開,按摩之後,就把尾巴的部分折掉,折掉之後,要把頸椎旁邊的皮膚夾破。」
黃螢曦提醒,這一步特別要小心,不注意就會夾斷破功。黃螢曦:「然後夾住魚的肉,用慢慢抽的方式,欸,有了,這樣就可以直接吃。」
一口先咬肚子,內臟微苦回甘,香脆魚皮則襯得魚肉更加細緻鮮美,當然為懶得花功夫的人,餐廳還準備了日式甘露煮,烤過的香魚,浸進水跟白醋,煮到魚骨軟化,再用醬油、麥芽糖等熬煮入味,最近餐廳還嘗試外包昆布的口味,算算到最後,昆布與抱卵香魚的美味,這樣融合在一起,要花上3天時間,這是螢曦帶著大廚,四處研究的成果,而黃玉明也有新成績。
黃玉明:「哎喲,那會撞死人的,我上一回肋骨被掃斷一支,不小心抱到,那時拍照拍好了,說,好了放輕鬆,鱘龍魚看我放鬆,尾巴大力一掃,打到這邊肋骨斷掉。」
好大鱘龍魚,養十年以上,已經是香魚王了,為甚麼還要自找危險呢?黃玉明:「身為一個養殖者,總自我要求創新,如果有新品種,都會嘗試飼養,因為尤其是農業,農漁業走最前面的有錢賺,等大家都投入,一窩瘋,就沒錢賺了。」
這魚的經濟價值也夠高,幾乎全身都用得到,煮碗鱘龍魚頭湯,喝了讓人嘴唇黏黏的這一塊,顫巍巍的膠狀物,可是近年來風行的膠原蛋白。黃玉明:「養這個可以吃以後,人總要有企圖心,我就會研發將來,有沒有辦法做出魚子醬,結果我在已經養7、8年的,找肚子大的來殺,已經有魚卵了,所以說未來台灣生產魚子醬,不是夢。」
當然,要真有市場競爭力,又是一段漫長的路,黃玉明逐漸交棒給年輕人,跟著他在魚場進進出出的,不是兒子,而是在這裡學習了10多年的徒弟,已經有一定功力,有人回報水車壞了,年輕人沒花時間換裝,立刻跳下水搶修。黃玉明徒弟:「要快一點,因為魚沒辦法承受很久。」
黃玉明:「依我以前的個性,一定第一個趕到,趕快處理好,因為池子裡魚的安危是第一要件,但是我想到這樣,我週邊的人成長比較慢,這種機會,不是非常要緊,就放手讓他們處理。」
黃玉明用心良苦,或許女兒也因此,更要求自己,要求出好大壓力。黃螢曦:「一開始會覺得,好像不管做再辛苦,學再多東西,儘管你換了大大小小不同的崗位,整個餐廳任何一個職位,你都學習過,也都OK,上手,可是總會覺得,對爸爸來說,好像還沒到達他的標準,或是不夠能獨當一面。」
黃玉明:「(女兒)企圖心100分,對別人經驗的吸收,還有廣納別人的意見,不及格。」
後來做爸爸的解釋,可能對自己嚴格慣了,也對人有高標準要求,他知道身邊的人很累。黃螢曦:「挫折,有時候會,但是其實我跟爸爸大部分,用聊天討論的方式,討論工作的事,過程中,只有1、2次他比較直接問我,我個人在這邊工作的感受,我有很坦白告訴他說,有時候我會覺得我怎麼努力,都沒有辦法達到他希望的地方。」
講著,還不到30歲,可是已經努力了6、7年的年輕女生,眼睛紅了,會想放鬆一下嗎?不,還要繼續拚。黃螢曦:「如果有一天,他跟我說,他已經打滿分,也許我不太能很徹底相信欸,因為我已經很習慣他的標準,反正就是一個目標,你不要想去達到它,但是你就是盡量努力就對了。」
還好努力跟開心,還是有並存的時候。黃螢曦:「當我每個月看到,大家一起努力出來的數字的時候,我把成本控制的很漂亮,然後員工薪資,大家都OK,人事成本沒有超乎預期。」
數字問題,年輕一輩來費心,黃玉明開始開拓人生不同的價值,養殖場有一塊地方,保育瀕臨危機的台灣魚,這麼大的娃娃魚沒看過吧,另外一池,可不能這樣玩,這是兇猛的鱷龜,餵養、清池子、洗澡,不時有些讓人嚇一跳的畫面,黃玉明受政府單位委託,也收留了一些外來物種,只是不希望民眾任意丟棄,危害到原有的生態體系。
黃玉明:「這個社會有很多事情,就是因為麻煩沒人做,造成很大的困擾,只要我們有辦法做,比別人少一點麻煩,我們就應該去做,我常說,這就是社會責任。」
黃玉明從養魚專業出發,構築出一套人生理論。黃玉明:「一個人事業成功,我認為不代表成功,真正的成功,應該包括家庭成功,子女不必多有成就,至少出社會是正面的,給社會帶來正面的,絕對不可以帶來負面,最後的階段,是有辦法有能力規劃自己的人生。」
這比當年不寄人籬下的誓願,又更提升了,窮苦出身的黃玉明,現在的辦法、能力,不靠別的,就是加倍吃苦、加倍努力,現在還準備一棒一棒傳下去。 來源:TVBS
留言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