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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說到怎麼做好吃年糕?周國良會從米的挑選講起。大陳年糕第三代周國良:「你現在抓在手上,就可以知道。」記者:「抓手上就知道?」周國良:「因為你這樣捏的話,會摩擦係數很大的話。」記者:「就不好?」周國良:「它的感覺不一樣。」

好大一袋子,來自不同產地,混了有台梗9號、11號、16號等等,可是都是蓬萊米,沒摻半點糯米,因為要做的不是一般年糕,是浙江大陳的年糕。周國良:「你聞聞看很香,米的味道,真正就米飯的味道。」

這米可以用「漂亮」來形容了,可是還是免不了這項處理。周國良:「東西要做的好吃,第一個就下功夫要去洗,洗乾淨,已經很乾淨了,但是它還是要洗。」

這一台,就是特別設計讓米洗SPA的機器。周國良:「你看,我們剛才摸這麼乾淨,它還是有這麼多,有沒有?所有這個都要把它沖掉。」

不過不能一味沖,會把米的香甜都沖掉,要有人一旁隨時調整流水模式,把雜質洗乾淨,確保白米飽飽吸進的,都是乾淨的水。

周國良:「摸,摸得出來。」記者:「摸得出來?」周國良:「對,你摸它,它會跟你講,我好了,因為你現在摸它的時候,很硬,手要把它搓碎的時候,很硬,摸不軟,你看它整顆的,那等到它時間,差不多的時候,你摸下去,它會細細滑滑地就碎掉。」

這 是周國良20多年,累積出來的手感,更是家傳老功夫。周國良:「我爺爺在大陸,本來已經在從事米食加工,所以一直到政府播遷到台灣來,父親以前是在做廚 師,石門水庫幫忙做廚師的,在興建石門水庫的時候,在石門水庫幫忙,等石門水庫興建完,就回到家裡繼續,從事我們這個糕餅業。」

如今已經70幾歲的周伯伯,還是天天到店裡監督,父親的威嚴,跟當年一樣。周國良:「(小時候)有時候隔壁鄰居,在叫的時候,就會偷偷溜出去,偷溜出去的話,有時候被逮到的話,就會被罵一頓嘛。」

而如今嚴謹執行家傳年糕製法的,卻也就是當年的調皮孩子;看看米浸泡的時間足夠,可以磨了,卻又還有一層功。記者:「不是米倒過來馬上就磨。」周國良:「沒有,還是要把水沖著,很龜毛,就是要沖乾淨。」

水持續流著,也是這種傳統水磨法一個特點。周國良:「石磨相磨,它會發熱,你水少了,它會產生熱,東西就破壞掉了,所以這就是吃的東西,就是這樣子,你這邊想省,那邊就不行,所以取決說一個地方,一個步驟一個步驟,慢慢來,按部就班。」

這聽起來,也像做人的道理了,老店幾十年不只做吃食,還在建立人與人的信任;濾袋裡,周國良說,就是米和水,無其他添加。周國良:「摸不到(粉),就只有薄薄一層東西,在手上而已,這要研磨到很細。」

這樣的米漿,裝滿一袋以後,一度扮演重要角色的水,又不要了,要擠出來,這時候登場的,又一台不一樣的機器。

周國良:「這都我們自己下去做出來的,我二哥、三哥,他們自己研究,傳統的話,我媽媽他們,是用石頭,很大的石頭,把粉袋擺在木頭筐,然後再拿石頭,搬上去,就這樣壓,就這樣壓,老了,身體不好了。」

而且這麼笨重的石頭,滾下來砸到人,也不得了,所以當然要改;只是雖說有了機器,人還是得費不少的勁。周國良:「要正、反面壓一壓,不能光單壓一面,壓一面的話,它不會乾,你看,外面已經硬了,裡面是軟的,你看,所以要再給它按摩一次,所以一樣東西做到好,很費工。」

這 裡說來,龜毛的可多了,能不能把機器力量調大,一口氣壓到乾呢?也不可以。周國良:「你速度壓太快的話,把它裡面一些油,還有一些,都壓掉的話,做起來的 話乾乾的,就不好吃了,我們也試過去給它脫水,看看用那個脫水,但是做起來,不行,所以也試過,我父親以前也買過,用一次就丟掉了,機器買來用一次,就沒 有用了,就毀了,所以他不敢投資。」

很多老店是這樣子的,兩代之間總會有變或不變的爭執,不過周國良用實際行動證明,他是要讓品質提升,不是要偷懶。

周國良:「有時候我們去買機器,人家看到我們很討厭,『喔,你好囉唆喔』,不是囉唆,一種堅持,東西不行就是不行,可以就是可以,我們可以省工就省工,不能省工,還是沒辦法,所以就是站在這邊,跟它慢慢耗。」

還真的耗蠻久,光這一步,前後大約3個多小時。周國良:「怎麼知道它好了沒好?就要敲打,你敲它,感覺泡泡的,裡面有回音,好像皮球一樣,表示裡面還沒好,啊,這個,很紮實,好了。」

總算,聽到像敲石頭的聲音了,2疊米粉,算少的,據說過年時,這裡洗米、壓粉,沒得停,而要以為這樣一包包,拆開來就可以拿去蒸?就把事情想簡單了。

結塊的粉,要再次打碎,現在開始做年糕,總算哪,從開始洗米到現在,快4個小時了,冷颼颼天氣裡,這一段熱氣蒸騰,對站在一旁的我們來說,很幸福,周國良卻得要時時注意水氣是否適中?

周國良:「讓它蒸氣很快地穿透我們的食材,穿透以後,它好了,我們就要馬上拿出來,不能說像人家蓋蓋子,慢慢蒸,因為那水蒸氣,我們要揮發掉,剩下穿透食材,把食物蒸熟了以後,保持它的Q度。」

因此這裡用的,是汰換相對快速的檜木桶。周國良:「鐵桶它沒辦法呼吸,去調節它的水氣,所以你注意看,它水氣會沿著壁上來,外面是乾的,裡面也是乾的,假如你是鐵的話,它水氣凝結,就吸在東西裡面。」

而 說來有趣的是,據說台灣式年糕,在炊煮過程中,要是沒耐心,一直去開蓋檢查,糕是做不好的;這個「大陳年糕」,卻不只蓋蓋子時間短,周國良還很大膽地,拿 筷子一直撥。周國良:「不撥的話,對不對,它在上面表層這裡已經好了,這邊還沒好,我們要讓它均勻,所以要把它撥起來。」

周國良說,要是留著米粉,夾生混進去的話,年糕會很快酸化,一整鍋都毀了,所以火力也要足,瓦斯用得兇。周國良:「啊你看,做一做,(賺來的)都給你了。」

跟瓦斯行小小抱怨以後,趕快回到鍋邊位置,可又不能讓米糰,吸太多水氣。周國良:「這樣好了以後,我們就可以起鍋。」

不是起鍋來賣,QQ米糰,要趕快進入下一階段。周國良:「90度。」記者:「一定要這麼熱的時候就開始?」周國良:「要快。」

剛剛還用冷水洗米,現在是手在米糰裡蒸,這工作真是水深火熱啊;不過接著做的,卻有濃濃童趣,這麼一捏一壓做出來,可真像狗骨頭。周國良:「這從傳統就這個樣子,爺爺那一代做出來,就這個樣子。」

周國良說,還有個理論是,這種造型可以讓年糕堆疊間,空氣更流通,沒摻防腐劑的米製品,水氣沒散掉的話,是會很快發霉的,而重要的是,這一連串動作,要快!

周國良:「不快,它表皮會乾掉,表皮乾掉以後,你再給它成形,它就裂掉了,你看它很細啊,它密度很高,所以它很紮實,你現在捏一塊吃吃看,它口感不一樣,很燙哦。」

小小一個米球嚼著嚼著,有種把整碗米飯的香甜,濃縮進嘴裡的奇特感受,那麼傳統大陳家庭,又怎麼吃這年糕呢?就由曾是專業大廚的周伯伯來示範。周國良父親:「炒年糕,先倒油。」記者:「油要放得多是不是?」周國良父親:「不要太多。」

別懷疑,這樣子真的不多,因為等一下料可足了,肉絲、香菇絲、筍絲、高麗菜絲,還有這個一般少見的鰻魚肉乾。大陳年糕第二代周阿法:「浙江裡面,不光大陳,浙江這邊很多,喜歡吃鰻魚乾。」

切 了絲的鰻魚乾上,淋了紅露酒,接著就可以加水、加年糕了。周阿法:「炒年糕,不能把年糕放著炒,年糕料理炒好,年糕放在料理上面,適量的水,年糕擺下去, 悶一下,汁煮到年糕裡面去,這個年糕才好吃,不能把年糕先煮好了,等一下汁炒好了,擺下去,汁煮不進去,這年糕吃起來,好像不好吃一樣。」

周伯伯很小心自家年糕,結果曾有客人批評,這位老伯兇,只是想買多一些,就被他攔阻,念念念。

周阿法:「假如說你買了很大量,你不會保存,所謂不會保存,因為我們沒有擺防腐劑,你不會保存的話,你擺在冰箱,它還是發霉的話,就等於說對食材跟做的人,他的用心,因為你發霉丟掉,不是金錢的關係,而是浪費了那些食材。」

嚐嚐湯汁,老人家珍惜著自家產品,一位老太太走過,家鄉話講的大致是「這炒糕香得很,沒錯的,那就不客氣囉」。

就因為一步一步都留意,這炒糕柔軟卻不黏牙,湯汁清爽,不會糊糊一整糰;周國良說,這就是老店標榜的「可炒可煮,絕不含糊」,同樣的米糰,打了紅糖,還可以做糖年糕。

塑膠布不是裝神秘,而是要控制水氣,這回機器壓出的,是長長圓筒;周媽媽、周翁嶺花女士,秀一手傳統的用線切糖糕的功夫,別看好像挺輕鬆,對照組一出現,就知道不簡單。

周國良說,以前過年間,抓線的手,會忙到起水泡。周國良:「這是極限了啦,已經做到早餐、晚餐,不知道是哪一餐了,有時候點心買在那邊,來不及吃,變成早餐了,因為宵夜嘛,做到很晚,人家會買宵夜來,宵夜來不及吃,再過幾個小時,變早點了。」

這話沒說錯,真有人早早就趕來訂貨。記者:「都一定來這邊買?」顧客張小姐:「因為他們已經開的是老店,大家都知道說,這一家就有在賣,而且都合大家口味,就來買了。」

店裡的排隊商品也真不少,周國良又準備起另一個,要做鬆糕了;這米粉裡已經摻了糖,再過篩一次,就是要讓它名字當中那個「鬆」字,名實相符。

周國良:「舀這個跟舀豆花一樣。」記者:「怎麼說?」周國良:「要用感情下去舀它。」記者:「怎麼說?」周國良:「因為你要讓它蒸得快,你就要善待它,要輕輕刮它,我現在示範一下,比較粗魯的,你這樣一舀,它倒下去,結塊,你再蒸熟的時候,外表蒸熟了,中心點蒸不熟。」

那麼這個圓圓板子,不會把它壓實嗎?周國良:「這個不是壓它,把上面粗粗的地方抹掉,抹平就好,沒有去壓到它,壓到它的話,就蒸不上來。」

這種是白糖糕,還有種紅豆鬆糕,一顆顆紅豆,鬆鬆甜甜卻又粒粒分明,周媽媽煮的。周國良:「她這功夫就很厲害,這個我們就學不到。」記者:「還沒學到?」周國良:「欸,因為她煮這豆子煮幾十年了。」

都是要下苦心的功夫,像在蒸鬆糕時,木板時蓋時不蓋,也有多年累積的學問;周國良突然歎了一句,堅持傳統,真的賺不了錢,那麼就要問問堅持為了甚麼?

周國良:「我父親的堅持吧,他年紀也大了,在做這個,從小在家裡就幫他做,做習慣了,等於是說一種感情在裡面,有的老伯伯在我們家,買這個東西已經,買了4、50年了,他每到過年的時候,都有一種感情在,『欸,你好不好?怎樣…』一年雖然見1、2次面,那種感覺不一樣。」

正統的家鄉口味,則要一年年一樣一直傳承下去,像這鬆糕就要能熱食Q軟,冷食鬆甜;剛起鍋,顧客馬上來。周國良:「再給你一個袋子,因為現在它太燙了,一個一個裝,它會彎起來,你再回去分裝。」

周國良:「過年在買鬆糕的時候,都是人家轎車會停在門口,他大概8、9點就來了,他會先停在對面一排,然後他一下來,他就說,我先來的,你好了就叫我,他在門口盯著,看你做好了,他就在門口等,排隊,有時候,一排排到1、2點,2、3點,都在門口,晚上。」

多年默默累積的紮實,總是有人識貨的,都市一角的小店,正準備著迎接年節人潮,蜂擁而至。   來源: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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